浴室的门走了出去。半晌,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把门打开,留下一条缝隙之后,才又安心地回到客厅开始打扫。
我将整个脑袋埋进甜腻的草莓味热水里,突然从胸腔里挤出一阵生硬的怪笑。
袁熙留下门缝是怕我想不开,就这么随着顾延去了。
顾延失踪后没多久,我曾被一辆私家车撞飞过二十来米远,断了一根肋骨,在医院躺了很久。那段时间袁熙变得格外小心谨慎,他认定那个杀千刀的司机是无辜的,是我自己敞开赴死的胸怀硬是撞了上去。话说回来,他还非常希望我可以找出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,并向他赔礼道歉,深鞠躬九十度,真诚地忏悔:不好意思,给您添麻烦了,吓坏了吧?下次我会尽量选择一种不给人民群众带来负担的死法,请您原谅。
只是茫茫人海,肇事司机早已逃之夭夭,不知所终。
我将自己很久没有运动的四肢在热水里缓慢舒展,将自己完整地平摊在浴霸刺目的暖光里。门外传来袁熙扯下厚重窗帘的声音、打包垃圾的声音,以及开启吸尘器的声音。
他时不时地想要确认一下我是否尚在人间,一会儿问我渴不渴,一会儿问我饿不饿,又问我沙发上的那条粉色蕾丝边的内裤要不要丢掉。
我一一回应,感觉到烫人的水温正一点儿一点儿浸润着我干燥到起屑的皮肤,向我空荡荡的心房蔓延。
这是顾延失踪后的第四百五十六天,我还活着。刘芒还和苏源打得火热,夏文静还在寻找可以平衡减肥与丰胸的秘方,而袁熙也还在筹划着说服我,将来可以把他的骨灰撒在圣托里尼碧蓝如洗的海水里,并且不找他报销机票钱,就连窗外的阳光也依旧以千军万马之势淋着这座忙忙碌碌的城市。
我早该知道,这颗静静旋转的蔚蓝星球,本就不会因着一个人的悲摧倒霉而颠簸摇晃,它不会因为谁的到来而狂喜,亦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叹息。
刘芒曾经对我说:“哪个黑夜没人在街角哭到呕吐,吐完了还不是要擦干嘴巴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来。”
刘芒说的总是对的,因为她是一个诗人,诗人不说没道理的话。
当我裹着浴巾出去时,和望市泛滥的阳光正不遗余力地将袁熙的侧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