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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也把酒杯端了起来,笑眯眯地等他说下去。
“我家弄堂口,有家银行,这你是知道的。银行宿舍就在我家隔壁,那些职员,成天围着我的两个女儿转。后来知道大女儿已经订婚,就盯上了二女儿。前天,连行长也上门来,说来说去都是他儿子。我知道他的意思。”朱承海先生很苦恼。
“那你不妨认认真真挑一个当女婿。”余鸿文先生说。
“没法挑,”朱承海先生说:“看到他们那一副副长相,就不适意。”
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其实并不急。上海结婚的年龄要比乡下大。如果你家表侄,那个叫志敬的,愿意好好出息几年,我们倒是可以等等看。”
余鸿文先生不知道他所说的“好好出息几年”是什么意思,便问:“你是说,让他有能力在上海成家?”
在上海成家,是一件难事。朱家嫁女,上层社会的亲戚朋友一大堆,大小姐已经与巨商王家订婚,更会牵出一批贵客,从新房到礼仪总要说得过去。但是,“说得过去”又谈何容易!例如,只要亲戚中哪个女人悄声问一句,婚后落户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,就能把人憋晕了。因此很多闯荡上海的男人只敢回到老家乡下去娶妻生子,自己每年去探亲。像志敬这样的贫困背景,当然也只能走这条路。可惜他从小出生在上海,连家乡话也不会讲。他要“出息”到哪一年才能在上海成家,娶得起堂堂朱家二小姐呢?
余鸿文先生想到这里苦笑一下,也不等朱承海先生回答了,只顾埋头吃菜。
“也不一定在上海成家。”这是朱承海先生的声音。余鸿文先生吃惊地抬起了头。
“二小姐受得了吗?”
“她没有吃过苦,但她吃得起。”朱承海先生回答。
那天离开状元楼后,余鸿文先生独自叫了一辆三轮车,到沪西的兆丰公园坐了很久。
秋天的夕阳下树叶有点晃眼,他在犹豫要不要把朱承海先生的意思向祖母和志敬转达。他到现在还是理不清朱承海先生作出这个重大决定的逻辑,但他很熟悉自己的这个老朋友,毛病很多,却不会讲假话。余鸿文先生掐指一算,朱承海先生最多也只是见过志敬两三回罢了,而且时间都不会长,怎么就看